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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鸡西那边打来电话:‘你们是不是有一架飞机丢了?’”

2020-09-22 22:15人在深圳ABC

“来吧,来吧!老乡!喷会儿,喷会儿!我跟他一样啊,我也想回老家,但是回不去,暂时回不去。因为啥吧?哎哟,这个说来话长了啊!俺的家在安阳,河南安阳,咱是老乡。本来俺都搁家里头嘞,前几年俺外甥儿不是在安阳上学嘛,俺正好在安阳管他嘞嘛不是。后来他上完学了,俺在家也木啥事儿了,老伴儿就说来深圳吧,俺闺女俺女婿都在这儿嘞。当时我还不愿意来嘞,可老伴儿想来,她就说:‘走吧!’我就跟她来了。这一来走不了了,为啥?——本来也能走,发生个事儿,想走都走不了了——就这条小河,就那儿修那个小桥儿,你看见了没有?就这正前头。当时这个路还通嘞,别人在那儿钓小鱼儿嘞,女婿说去看看,老伴儿就要跟过去。当时我就说她嘞,我说你都震大岁数嘞,你都75嘞,那台阶儿恁陡,你下去干啥?你下去中不中?她说中,她非下去。她不听我说,一下去出事了。”

“那个台阶儿恁陡,她刚下去没几步,‘扑通’一声就摔倒了,‘咯噔’一声磕着头了。那人嘞头哪有那石头硬?!她头上当场就磕了个大疙瘩,完了就在深圳住院了。住了几个月院?哎哟,我给你算算:去年11月发生的事儿,11月、12月……算了,算不清了,反正住了好几个月院。她现在出院了,搁家里头嘞,好了么?好了个屁!搁家里头养伤嘞。本来傍晚她还能跟我一起出来逛逛,结果现在她不敢出来了,就在家里头养伤——她躺床上都起不来了,你说她还咋出来?她头上那个大疙瘩,到现在还木下去嘞。唉呀,照我看啊,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们这次来深圳,一来来了三年了,其实我老早就想回去了,结果又出了个这事儿。你还问我最大的心愿,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回俺家,关键是老伴儿还在养病嘞,闺女和女婿也都不叫啊!唉呀,倒霉嘞很!我这辈子都倒霉嘞很!”

“我最倒霉的事儿?那还是在部队。我当过兵啊,在黑龙江牡丹江当过七年兵。牡丹江靠近苏联靠近朝鲜嘛,那儿有个军用机场,我当兵时一直在那个机场,在塔台上指挥飞机。唉呀,要说起来这事儿都不怨我——我指挥了几年飞机,人家都飞嘞好好嘞,那一次有个飞行员,他是个迷糊蛋,他一飞飞到苏联去了。人家苏联七架飞机撵他,他被撵到鸡西后不敢再飞了,自己迫降到了鸡西的一个机场。当时咱们一共起飞了三架飞机,都是那个小战斗机儿,米格21,苏联产嘞,那时候咱国家还木有自己嘞飞机。那两架飞机飞回来了,就他木有飞回来,指挥大队长也急啊,有一架飞机找不着了!最后鸡西那边打来电话:‘你们是不是有一架飞机丢了?’我们说‘是是是!’人家说来吧,在俺这儿嘞。校长、班长赶过去,到那儿一看:他飞机上无线电嘞发话筒,他把那个插头撞掉后,他JB就没插上去!”

“你说他没插上去,跟我有啥关系?我冤就冤到这儿了,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我有啥责任。最后他飞错航线飞到苏联了,把我也处理了一家伙,部队也木有说叫我承担啥责任,直接就不叫我干了。我当了七年兵,就因为这件事儿卷铺盖卷儿回家了,你说我倒霉不倒霉?我觉嘞可冤嘞慌!其实当时我也可以去找校长,把情况给他好好说说,说不定就不叫我走了。当时我要不离开部队的话,马上就提我当塔台的台长了,提台长就升一级,那就是排一级的军官了,当上军官你以后再复员,那就会有更好的工作。可当时咱哪有那心思啊,部队说让咱走咱就走吧。退伍后我没回老家,当时我有个战友,他直接把我调到北京了,叫我到工厂上班去了。按说留在北京多好,可我家属还在老家啊,俺老家在河南濮阳南乐县,当时老婆子在南乐是商场营业员。我说那不中,我不能一个人留在北京。”

“把老婆子调去北京吧,咱木有那个能力。安阳、濮阳这离嘞都不远,我最后自己办手续回了安阳,把老婆子也调到了安阳,在安阳安了家。我在安阳电子管厂,刚开始当设备科科长,厂里有个劳动服务公司,我还在里边当过经理。回安阳一是为了跟家属团聚,二是为了照顾俺老爹老娘,安阳到濮阳俺老家也就一百八十多里地儿,这样我就能经常回去看看俺爹娘。俺家弟兄仨,我是老二,老三死了,自杀了。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我也不知道他为啥自杀,他死后我才赶到老家。老大也说不上个啥,家里也不能全靠他。我回到安阳以后,把家里的事儿慢慢都处理好了,又给爹娘养老送终,你说这还不中?给爹娘办嘞后事儿都十多年了,几样儿我都给他们办完了,十周年忌日也在老家办嘞,现在老家啥事儿都木有了。从部队到北京,从北京到安阳,这一路我都在往回秃噜,你说我这辈子倒霉不倒霉?

*我说您一点儿都不倒霉,一路往回秃噜,是为了照顾家人孝敬父母,您说的倒霉,其实是自我解嘲。人生的进退取舍,都在您这话音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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