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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锋:一庐,一书生(名家走笔卧龙岗)

2020-09-26 21:30文化影响力

▲南阳诸葛草庐(郭沫若题)

忝列文人之列,便与文人惺惺相惜。尤喜唐代刘禹锡之《陋室铭》。也曾寓居逼仄之所,环顾四周,家徒四壁,自嘲为“陋室”——竟想找人写一幅字,挂在墙上,幸未付诸实施,否则滑稽至极。刘禹锡之室虽陋,其心富焉;吾等陋室,心亦陋矣。不在一个境界。

《陋室铭》曰:“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去年暑期,既到南阳,便一心要去寻找那庐。

那庐在卧龙岗。卧龙岗之名,亦因诸葛亮而得名。东汉建安二年(公元197年),诸葛亮“卧”于此处时,尚不足弱冠之年;至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刘备三顾茅庐之时,诸葛亮做农夫已达10年之久。

岗并不高,却连绵起伏,蔚为壮观。正值酷夏,树木蓊郁,芳草萋萋。我一路行,一路找,就想,如若诸葛亮是南阳人,移居此处,情有可原。只是,他是山东琅琊阳都(今山东临沂市沂南县)人,两地相距有七八百公里之远,以那时的交通工具,让人难以想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跋涉千山万水而至此处停驻?

岗的北段称麒麟岗。麒麟者,中国古人视之为吉祥物也。据南阳市博物馆李远兄言,百里奚曾在此处放牛。记《孟子》言:“百里奚举于市”,指百里奚发迹于市井之中,说的是秦穆公“羊皮换相”买回百里奚的事。百里奚果然不负众望,以“谋无不当,举必有功”的雄才大略辅佐秦穆公,为秦国的崛起立下汗马功劳,自己亦成为一代名相。我便明白,良禽择木而栖——诸葛亮择此善地而居,表明自己亦是“良禽”,与百里奚一样,目的是将来“择主而事”。

小小少年,有此抱负,世所罕见。

一条山岗,“挑”起两位名相,这岗,便让人肃然起敬。

只是,1800多年的风雨沧桑,当年的那庐,定已踪迹全无;当年的那田,或非诸葛亮躬耕之田;即便崎岖蜿蜒的山道,也未必是诸葛亮曾日日劳作的必行之路。但山岗之上生生不息的一草一木间,一定夹杂着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的自信;漫山遍野,一定栽种着诸葛亮澄清宇内、兴复汉室的远大理想。

站在山岗之上,我仍试图寻找那庐。庐者,茅屋也。茅屋,既陋,便漏。此等茅屋,百里奚住过,孔子住过,庄子住过,陶渊明住过,杜甫住过,刘禹锡住过……太多的先贤智者,无不经受过“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困窘,却又有“风雨不动安如山”“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坚忍不拔,还有如孔子那般“弦歌鼓琴,未尝绝音”的恬淡与洒脱。

诸葛亮居于庐中,身处江湖之远;冷眼观潮,看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他一定心急如焚。只是,当“居庙堂之高”的机会到来时,他却一再推辞,也许,他是在考验刘备求贤若渴的耐性;也许,随着岁月的磨砺、心智的成熟,他已知将来天下必是三分,自己又何故蹚那池浑水?只是,当刘备眼含热泪道出“先生若不出山,如苍生何也?”之后,诸葛亮“冰冷”的心被彻底融化了。

此后,诸葛亮的人生,融“忧其君”与“忧其民”为一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既成就了刘备的事业,也成就了自己千古贤相的美名。

一庐,一书生。

——那是附着于大地的草相互扭结而成的草庐。

——那是处于有形或无形的草庐之中的一位书生。

那庐,那书生,早已藏在无数读书人的心中。

我不禁大声诵读:“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原载于2020年9月25日《南方日报》)

【作者简介】许锋,着名作家、新闻评论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广东省小小说学会常务副会长、广州市黄埔区文联副主席、黄埔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兰州市榆中县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佛山市三水区作家协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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